第119章 好媽媽 完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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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 好媽媽 完結
宋父緩了半天, 才緩過來，直到此時此刻，他才徹底對這個兒子死心了, 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一般，一言不發，拖著沈重的步伐走了。
宋元清想跟上去，可又想著去找劉波詢問凝煙的下落, 猶豫再三，想著爹娘只有他一個兒子，哪裏舍得真不管他, 定是氣頭上說的氣話, 回頭他說幾句好話，爹娘就心軟了。
於是宋元清選擇了去找凝煙。
宋父滿身疲憊的走到了蔣禮的裁縫鋪，正在寫作業的宋茂生看到了爺爺, 高興壞了, 放下筆就沖了過來，抱著宋父的腰就哭了。”爺爺，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嗎？”
這些日子，宋茂生可委屈壞了，蔣禮待他, 算不上好，也算不上不好, 蔣新有的, 他也有，可多餘的，就沒了。明明他才是蔣禮親生的，蔣禮不是應該對他更好才對嗎？
一日三餐倒還不錯, 可自己愛吃的菜卻不是餐餐都有。一開始自己還發脾氣不吃，等著蔣禮來哄。結果蔣禮壓根不管他，愛吃吃，不愛吃就餓著。餓了幾頓之後，宋茂生再不敢挑三揀四了。
吃完飯還要洗碗，他和蔣新輪著來。還要掃地，收拾屋子，他什麽時候做過這些？可不做蔣禮就不給飯吃。餓了幾頓之後，宋茂生只好乖乖做了。雖然一開始他什麽都做不好，洗碗把碗砸了，掃地也掃不幹凈。這時候，蔣禮總是滿臉鄙夷，蔣新還好，默默的教他該怎麽做。
宋茂生一天天的數著日子，等著爺爺奶奶來接他。
宋父看到宋茂生，衣服幹幹凈凈，雖然瘦了點，可氣色卻還好，宋父也稍稍放心了些。
他顫巍巍的摸了摸孫子的頭。”你娘呢？”
宋茂生楞住了。
宋父嘆了口氣。”好孩子，以後，好好聽你娘的話，別惹她生氣，知道嗎？”爺爺，家裏發生什麽事了嗎？”宋茂生下意識的問道，爺爺奶奶從小就不喜歡他和親娘太過親近，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事，爺爺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。”沒事，你別胡思亂想。乖，去寫作業吧。我找你娘說會話。”宋父勉強笑道。
宋茂生一步三回頭的進去了。
宋父從懷裏掏出一疊錢。”這兩百塊，是我目前能拿出來的全部了，你收著吧。茂生，就拜托你了。”
宋元清的事，蔣禮也聽說了，上輩子，劉家生意蒸蒸日上，宋家也還不錯，一直接濟補貼宋元清夫妻倆，他們的日子自然過得不錯。這輩子，因著她，劉家的生意受到了影響，很多矛盾也爆發了出來。再加上冷凝煙這個人，就是朵人間富貴花，離不開錢的滋養。
宋元清做出這樣的事來，一點也不意外。”行，錢，我就收了，放心，我家阿新有的，茂生也會有的。只要他有這個能力，我會繼續供他上學的。”蔣禮也沒瞎客氣，把錢收了。
宋父點點頭。”我自然是放心的。”
然後也沒多說什麽，接著宋茂生出去吃了頓飯，悄悄塞給他一百塊錢，讓他收好，不到萬不得已，不要拿出來。
宋茂生眼淚汪汪。”爺爺，你真的不接我回家嗎？我爹呢？他也不管我了嗎？還有凝煙媽媽。”別說他們了！家裏什麽都沒有了，與其回去，不如和你娘待在上海。好孩子，以後你要乖一點，不要惹你娘生氣。你要學會照顧好自己。”宋父忍著怒氣說道。
宋茂生傷心極了，卻不敢再多說了。
宋父將宋茂生送回到蔣禮身邊，揮了揮手，慢慢走遠了。
宋茂生看著宋父的背影直落淚，蔣禮走到他身邊。”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嗎？”
宋茂生擡頭看向蔣禮，蔣禮笑著說道：“總之一句話，就是錢不夠花了。你爹為了讓你那個凝煙媽媽高興，就去找人借錢。一開始，還能還上。後來有一次借的多了，還不上了。結果利滾利，利滾利，你猜最後你爹要還多少錢？五萬多塊！你那個凝煙媽媽就跟你爸離婚了。你爺爺為了給你爹還債，變賣了家裏的所有產業。他們不忍心帶你回老家受苦，就把你扔給我了。雖然我不大情願，但是也沒法子，誰讓你是我生的呢，只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。不過，如果爹估計去找你那個凝煙媽媽了，你要是還想跟著他們的話，我也可以送你回去的。”
宋茂生又怒又氣，滿面通紅。”我爺爺給你錢了，你別想不管我！”
蔣禮聳聳肩，然後拍拍宋茂生的肩膀。”我只是提醒你，你現在無處可去了，所以，以後乖乖聽話！行了，洗手吃晚飯了，中午該你洗碗的，你不在家，阿新幫你洗了，晚上輪到你洗。”
宋茂生委委屈屈的去了。
宋元清那邊，本來想去找冷凝煙的，可他身無分文，連車票都買不起。只好去找劉波，卻撲了個空，門都沒進去。
宋元清有些懊惱，便想著找同事朋友借錢，順便去學校和校長說一聲，自己的事情已經解決了，什麽時候能回來上課，如果能提前預支下個月的工資就更好了。
可沒人願意借錢給他。學校那邊，門都沒讓他進，直接通知他已經被開除了。
宋元清沒辦法，他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，只好再去找劉波。當初他本來想去北平的，畢竟他的老師同學至交好友人脈關系都在北平，是劉波勸他來上海的。現在，劉波不能不管他啊！
在劉家門口等到了天黑，也沒看到劉波的人影。只好再去敲門，卻得知劉波不在上海，去外地了。
宋元清實在沒辦法了，只好舔著臉開口借錢。他現在也明白了，得先把日子過好，才能追回凝煙。
他想去北平重新開始，等安頓好了，再去找凝煙。到時候，他們又可以像從前一樣恩愛了。
劉母不勝其煩，只好給了宋元清二十塊錢。
宋元清還嫌少，劉母雙手抱胸，冷嘲熱諷。”從上海到北平，二十塊錢足夠了，難不成你還想坐頭等座嗎？”
宋元清很是羞憤，看在凝煙的份上，不好發作，只好含羞帶愧的拿著錢走了。買了張去北平的二等座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上海。完全忘記了他在上海還有個兒子。
可宋元清的東山再起之路並不順利，等他站穩腳跟，已經是半年後了。他第一件事就是回上海去找冷凝煙，卻在劉家門口看到冷凝煙挽著一個陌生男人的手，臉上的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燦爛和美麗。
宋元清悲憤交加，直接沖了上去質問冷凝煙。
冷凝煙身邊的男人忙護在冷凝煙跟前，兩個人拉扯了起來，結果宋元清一失手，將男人推到在地，直接撞到了頭，當場死亡。
冷凝煙嚇得花容失色。
宋元清自己也嚇了一跳，楞在那裏。最後被警察走了。
死去的男人很有背景，在他家族的操縱下，宋元清因殺人罪被判死刑。劉家也受到了牽連，生意損失慘重。劉母和王眉遷怒於冷凝煙，在二人的壓力下，劉父和劉波也不好說些什麽，最後索性搬離了上海。
留下冷凝煙一人，無處可去，只能淪落風塵。
宋茂生是在報紙上知道這件事的，他不知道是什麽心情，他爹怕是已經忘記他了吧！
宋茂生回去後，有意將報紙放在顯眼處，想看看蔣禮的反應。
蔣禮看到了報紙，又看了宋茂生一眼，笑了，沒有說話。
宋茂生見狀，咬牙想了半天，終於有了反應，他站了起來，走到蔣禮跟前。”我想……”
蔣禮沒有說話，摸出十塊大洋，放在桌子上，自顧自的忙去了。
宋茂生有些失望，不過他也知道，蔣禮素來無情，不出手是意料之中，她沒攔著自己，已經挺不錯的了。
宋茂生便拿了錢，想要去監獄看望宋元清，可真見了面，宋茂生反而失望了。沒有想象中父子相見的溫情，也沒有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，宋元清見到他，仿佛才想起還有他這個人，激動的想要撲過來，被獄卒拉住了。
宋元清入獄這些天，每天都盼著有人來救他，可一天天的過去了，沒一個人來。
宋元清激動的看著宋茂生。”你趕緊給你爺爺奶奶發電報，讓他們來救我，不，遠水救不了近火，來不及。你去求蔣禮，你跪下來求她，求她救救我，她認識那麽多人，她一定可以救我的。”
宋茂生失望至極。”你讓我求她，我怎麽求？我有什麽資格和立場去求她？憑我和她之間寥寥無幾的母子之情嗎？她一個女子，以一己之力養活自己和兩個孩子，她都能做到的事，你一個男人為什麽做不到？你看看你自己，都做了些什麽？”
宋元清怒目而視。”你這是在和誰說話？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嗎？”
宋茂生滿臉的失望。”你看看你自己，配做一個父親嗎？這麽長時間了，你問過爺爺奶奶如何了嗎？你問過我過得如何嗎？沒有，你滿腦子，都只有那個女人。我對你真的很失望。”
宋茂生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麽，不顧宋元清的喊叫，起身走了。
將那十塊錢塞給了獄卒，請他幫忙給宋元清收屍安葬。他就不來了。父子一場，他來見了最後一面，也算盡了心了。別的，他也無能為力。
他得先顧好自己。
宋元清就那麽死了，獄卒隨意找了個地方埋了。
從此後，宋茂生再也沒提過宋元清這個人。
蔣禮心道，這真是父子倆啊，涼薄自私，一脈相承。
轉眼間，十幾年過去了，宋茂生和蔣新也長大了。
蔣新突然發現，宋茂生最近對自己有些過分殷勤了。她覺得有些奇怪，就悄悄和蔣禮說了。
蔣禮笑了。”你喜歡他嗎？”
蔣新立馬搖頭，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。”那就和他說清楚。”蔣禮不用想也知道宋茂生的心思，無非是覺得自己不會把財產留給他，而不是他就是蔣新了。他娶了蔣新，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。再者，蔣新如今除了長相一般外，其餘的都很拿的出手，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。而且蔣新畫畫很有靈氣，被一位國畫大師收為弟子，小有名氣。
蔣新點點頭，立馬找到宋茂生，當著蔣禮的面，直截了當的問道。”我對你沒感覺，我們之間也不可能，所以，你別再對我獻殷勤了。”
宋茂生微微一笑。”沒試過你怎麽知道沒感覺？”這麽跟你說吧，我在心裏發過誓，媽把我養大不容易，將來媽的財產我一分錢也不會要。這樣，你還想跟我在一起嗎？”蔣新直接說道。別以為她不知道宋茂生心裏在想什麽！他是什麽樣的人，她心裏再清楚不過了。
宋茂生微微蹙眉。”你胡說什麽？”
蔣禮笑了。”既然說到這了，我也就直說了吧。我活著的時候，我的財產不會留給任何一個人，等我死了，我就把錢全部捐出去，一個子也不留！你們有意見嗎？”
蔣新立馬搖頭。”我沒意見，媽的錢，媽有權處置。”
宋茂生臉色陰沈，到底一句話沒說。
蔣禮又道：“我供你們上了大學，也算仁至義盡了。如今你們也快畢業了，該自食其力了。所以，從下個月起，我不會再貼補你們一分錢了。還有，你們要是打算在家裏吃飯，每個月得交十塊錢的夥食費。若不在家吃飯，當我沒說。”
蔣新點頭。”可以，我沒意見。”
宋茂生臉色鐵青，他是真的不能理解蔣禮的想法，財產不留給血親骨肉，卻要捐出去？她莫不是腦子有毛病吧！
可這麽多年的相處他也算了解蔣禮這個人了，言出必行，她既然這麽說了，定是已經想好了。
他以為相處了十多年，多少也有些感情了，沒想到她還是這麽無情。
宋茂生瞪了她一眼，立馬轉身收拾東西，打算離開。
蔣新攔住了他。”媽養你這麽大，供你讀書，如今翅膀硬了就要走了？你怎麽這麽自私！”
宋茂生白了她一眼，沒理她，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。
蔣新氣的臉都紅了，蔣禮卻不以為然。”意料之中的事，沒什麽好氣的。我自認為對他不薄，該做的我都做了，能給的我也都給了。他要走，也沒什麽好說的。咱們也收拾一下東西，咱們也該走了，就這一兩天了。”
蔣新茫然的看著蔣禮。”什麽？”外頭越來越亂了，這裏雖然是租界，也未必安全。”蔣禮說道。
蔣新忽然明白了，難道這是個試探，或者說是考驗？而宋茂生很顯然沒通過。蔣新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，她很為媽媽不平，從小到大，媽付出的心血不少，可宋茂生，就是個捂不熱的鐵石心腸。
算了，有她呢，她以後會照顧媽媽的。
蔣新拋卻雜念，和蔣禮一起收拾好行李，兩天後，母女倆登上了游輪，目的地是英吉利。
蔣禮走後沒幾天，戰火就燒到了上海附近。宋茂生的新住處差點被炸掉。歷經生死，他開始懷念租界裏的安穩。忽然一個念頭湧上心頭，且愈演愈烈，不可自拔。
最終，他狠下心，蔣禮不仁，就別怪他不義了。
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，一群人摸趁黑進了租界，摸到了蔣禮的住處，撬開門，鉆了進去。
宋茂生站在暗處，盯著這邊。
那些人完事之後，又悄悄溜走了。事情很順利，唯一不滿的是，這家人家裏根本沒什麽錢。
宋茂生一直等到天大亮了，才裝作不經意的樣子，過去敲門，結果門一推就開，宋茂生推門進去了，然後看到了一灘血跡，以及倒在血跡裏的人。
怎麽是個男人！
宋茂生大驚失色，這時，身後傳來一個聲音。”你是誰？你怎麽在我家？爹！爹你怎麽了！”
一個年輕人沖了進來，看著倒在血泊裏的老人，一把抓住宋茂生。”你別走！你給我解釋清楚，你為什麽會來我家！是不是你殺了我爹？”
等到警察來了，宋茂生才知道怎麽回事，原來蔣禮早就把房子賣了，只是一直沒搬，前幾天才搬走。宋茂生心中又怒又恨，蔣禮竟然這樣防著他！那她人呢？她把房子賣了，帶著錢去了哪裏？！
鄰居證明了宋茂生之前的確住在這裏，間接解釋了宋茂生出現在這裏的理由。宋茂生被放了，開始滿世界的尋找蔣禮的下落。
可沒幾日，警察就抓住了行兇的其中一人。宋茂生得知後，連夜離開了上海，開始逃亡。從此後杳無音信。
多年以後，蔣新陪著蔣禮回國了，蔣禮此時已經白發蒼蒼，她是沒什麽落葉歸根的想法，她的根也不在這兒，不過能回來看看，也是好的。這麽多年，她一直定期給國內捐錢，支持國內的經濟建設，能親眼看看成果，也是好的。
蔣新四十歲那年才遇到了真命天子，兩人結了婚，結婚三年後才生了孩子，是個美麗可愛的混血女，蔣禮很疼愛她。
蔣禮這次回來，不打算再回去了，愛麗絲得知後在電話裏哇哇大哭。沒幾天就從英國追了過來。
愛麗絲也喜歡上了華國，最終也留在了華國。蔣新舍不得丈夫和事業，陪了她們倆一段時間後，就回國了。
蔣禮和愛麗絲祖孫倆四處游玩，欣賞華國的大好河山。而作為愛國商人，她們無論走到哪裏，都受到了當地的熱情款待。
這一日，蔣禮和愛麗絲來到了上海，蔣禮帶著愛麗絲去看了她們曾經住過的地方。
走的時候，路邊的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見到蔣禮，他楞了楞，拼命揉著眼睛，然後試圖追上去，卻被人群隔在了外面，眼睜睜的看著蔣禮上了車，拖著一條瘸腿追著汽車跑，結果摔倒在地，差點被後面的車撞上。
他趴在地上，口中還喃喃的叫著媽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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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父緩了半天, 才緩過來，直到此時此刻，他才徹底對這個兒子死心了, 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一般，一言不發，拖著沈重的步伐走了。
宋元清想跟上去，可又想著去找劉波詢問凝煙的下落, 猶豫再三，想著爹娘只有他一個兒子，哪裏舍得真不管他, 定是氣頭上說的氣話, 回頭他說幾句好話，爹娘就心軟了。
於是宋元清選擇了去找凝煙。
宋父滿身疲憊的走到了蔣禮的裁縫鋪，正在寫作業的宋茂生看到了爺爺, 高興壞了, 放下筆就沖了過來，抱著宋父的腰就哭了。”爺爺，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嗎？”
這些日子，宋茂生可委屈壞了，蔣禮待他, 算不上好，也算不上不好, 蔣新有的, 他也有，可多餘的，就沒了。明明他才是蔣禮親生的，蔣禮不是應該對他更好才對嗎？
一日三餐倒還不錯, 可自己愛吃的菜卻不是餐餐都有。一開始自己還發脾氣不吃，等著蔣禮來哄。結果蔣禮壓根不管他，愛吃吃，不愛吃就餓著。餓了幾頓之後，宋茂生再不敢挑三揀四了。
吃完飯還要洗碗，他和蔣新輪著來。還要掃地，收拾屋子，他什麽時候做過這些？可不做蔣禮就不給飯吃。餓了幾頓之後，宋茂生只好乖乖做了。雖然一開始他什麽都做不好，洗碗把碗砸了，掃地也掃不幹凈。這時候，蔣禮總是滿臉鄙夷，蔣新還好，默默的教他該怎麽做。
宋茂生一天天的數著日子，等著爺爺奶奶來接他。
宋父看到宋茂生，衣服幹幹凈凈，雖然瘦了點，可氣色卻還好，宋父也稍稍放心了些。
他顫巍巍的摸了摸孫子的頭。”你娘呢？”
宋茂生楞住了。
宋父嘆了口氣。”好孩子，以後，好好聽你娘的話，別惹她生氣，知道嗎？”爺爺，家裏發生什麽事了嗎？”宋茂生下意識的問道，爺爺奶奶從小就不喜歡他和親娘太過親近，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事，爺爺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。”沒事，你別胡思亂想。乖，去寫作業吧。我找你娘說會話。”宋父勉強笑道。
宋茂生一步三回頭的進去了。
宋父從懷裏掏出一疊錢。”這兩百塊，是我目前能拿出來的全部了，你收著吧。茂生，就拜托你了。”
宋元清的事，蔣禮也聽說了，上輩子，劉家生意蒸蒸日上，宋家也還不錯，一直接濟補貼宋元清夫妻倆，他們的日子自然過得不錯。這輩子，因著她，劉家的生意受到了影響，很多矛盾也爆發了出來。再加上冷凝煙這個人，就是朵人間富貴花，離不開錢的滋養。
宋元清做出這樣的事來，一點也不意外。”行，錢，我就收了，放心，我家阿新有的，茂生也會有的。只要他有這個能力，我會繼續供他上學的。”蔣禮也沒瞎客氣，把錢收了。
宋父點點頭。”我自然是放心的。”
然後也沒多說什麽，接著宋茂生出去吃了頓飯，悄悄塞給他一百塊錢，讓他收好，不到萬不得已，不要拿出來。
宋茂生眼淚汪汪。”爺爺，你真的不接我回家嗎？我爹呢？他也不管我了嗎？還有凝煙媽媽。”別說他們了！家裏什麽都沒有了，與其回去，不如和你娘待在上海。好孩子，以後你要乖一點，不要惹你娘生氣。你要學會照顧好自己。”宋父忍著怒氣說道。
宋茂生傷心極了，卻不敢再多說了。
宋父將宋茂生送回到蔣禮身邊，揮了揮手，慢慢走遠了。
宋茂生看著宋父的背影直落淚，蔣禮走到他身邊。”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嗎？”
宋茂生擡頭看向蔣禮，蔣禮笑著說道：“總之一句話，就是錢不夠花了。你爹為了讓你那個凝煙媽媽高興，就去找人借錢。一開始，還能還上。後來有一次借的多了，還不上了。結果利滾利，利滾利，你猜最後你爹要還多少錢？五萬多塊！你那個凝煙媽媽就跟你爸離婚了。你爺爺為了給你爹還債，變賣了家裏的所有產業。他們不忍心帶你回老家受苦，就把你扔給我了。雖然我不大情願，但是也沒法子，誰讓你是我生的呢，只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。不過，如果爹估計去找你那個凝煙媽媽了，你要是還想跟著他們的話，我也可以送你回去的。”
宋茂生又怒又氣，滿面通紅。”我爺爺給你錢了，你別想不管我！”
蔣禮聳聳肩，然後拍拍宋茂生的肩膀。”我只是提醒你，你現在無處可去了，所以，以後乖乖聽話！行了，洗手吃晚飯了，中午該你洗碗的，你不在家，阿新幫你洗了，晚上輪到你洗。”
宋茂生委委屈屈的去了。
宋元清那邊，本來想去找冷凝煙的，可他身無分文，連車票都買不起。只好去找劉波，卻撲了個空，門都沒進去。
宋元清有些懊惱，便想著找同事朋友借錢，順便去學校和校長說一聲，自己的事情已經解決了，什麽時候能回來上課，如果能提前預支下個月的工資就更好了。
可沒人願意借錢給他。學校那邊，門都沒讓他進，直接通知他已經被開除了。
宋元清沒辦法，他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，只好再去找劉波。當初他本來想去北平的，畢竟他的老師同學至交好友人脈關系都在北平，是劉波勸他來上海的。現在，劉波不能不管他啊！
在劉家門口等到了天黑，也沒看到劉波的人影。只好再去敲門，卻得知劉波不在上海，去外地了。
宋元清實在沒辦法了，只好舔著臉開口借錢。他現在也明白了，得先把日子過好，才能追回凝煙。
他想去北平重新開始，等安頓好了，再去找凝煙。到時候，他們又可以像從前一樣恩愛了。
劉母不勝其煩，只好給了宋元清二十塊錢。
宋元清還嫌少，劉母雙手抱胸，冷嘲熱諷。”從上海到北平，二十塊錢足夠了，難不成你還想坐頭等座嗎？”
宋元清很是羞憤，看在凝煙的份上，不好發作，只好含羞帶愧的拿著錢走了。買了張去北平的二等座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上海。完全忘記了他在上海還有個兒子。
可宋元清的東山再起之路並不順利，等他站穩腳跟，已經是半年後了。他第一件事就是回上海去找冷凝煙，卻在劉家門口看到冷凝煙挽著一個陌生男人的手，臉上的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燦爛和美麗。
宋元清悲憤交加，直接沖了上去質問冷凝煙。
冷凝煙身邊的男人忙護在冷凝煙跟前，兩個人拉扯了起來，結果宋元清一失手，將男人推到在地，直接撞到了頭，當場死亡。
冷凝煙嚇得花容失色。
宋元清自己也嚇了一跳，楞在那裏。最後被警察走了。
死去的男人很有背景，在他家族的操縱下，宋元清因殺人罪被判死刑。劉家也受到了牽連，生意損失慘重。劉母和王眉遷怒於冷凝煙，在二人的壓力下，劉父和劉波也不好說些什麽，最後索性搬離了上海。
留下冷凝煙一人，無處可去，只能淪落風塵。
宋茂生是在報紙上知道這件事的，他不知道是什麽心情，他爹怕是已經忘記他了吧！
宋茂生回去後，有意將報紙放在顯眼處，想看看蔣禮的反應。
蔣禮看到了報紙，又看了宋茂生一眼，笑了，沒有說話。
宋茂生見狀，咬牙想了半天，終於有了反應，他站了起來，走到蔣禮跟前。”我想……”
蔣禮沒有說話，摸出十塊大洋，放在桌子上，自顧自的忙去了。
宋茂生有些失望，不過他也知道，蔣禮素來無情，不出手是意料之中，她沒攔著自己，已經挺不錯的了。
宋茂生便拿了錢，想要去監獄看望宋元清，可真見了面，宋茂生反而失望了。沒有想象中父子相見的溫情，也沒有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，宋元清見到他，仿佛才想起還有他這個人，激動的想要撲過來，被獄卒拉住了。
宋元清入獄這些天，每天都盼著有人來救他，可一天天的過去了，沒一個人來。
宋元清激動的看著宋茂生。”你趕緊給你爺爺奶奶發電報，讓他們來救我，不，遠水救不了近火，來不及。你去求蔣禮，你跪下來求她，求她救救我，她認識那麽多人，她一定可以救我的。”
宋茂生失望至極。”你讓我求她，我怎麽求？我有什麽資格和立場去求她？憑我和她之間寥寥無幾的母子之情嗎？她一個女子，以一己之力養活自己和兩個孩子，她都能做到的事，你一個男人為什麽做不到？你看看你自己，都做了些什麽？”
宋元清怒目而視。”你這是在和誰說話？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嗎？”
宋茂生滿臉的失望。”你看看你自己，配做一個父親嗎？這麽長時間了，你問過爺爺奶奶如何了嗎？你問過我過得如何嗎？沒有，你滿腦子，都只有那個女人。我對你真的很失望。”
宋茂生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麽，不顧宋元清的喊叫，起身走了。
將那十塊錢塞給了獄卒，請他幫忙給宋元清收屍安葬。他就不來了。父子一場，他來見了最後一面，也算盡了心了。別的，他也無能為力。
他得先顧好自己。
宋元清就那麽死了，獄卒隨意找了個地方埋了。
從此後，宋茂生再也沒提過宋元清這個人。
蔣禮心道，這真是父子倆啊，涼薄自私，一脈相承。
轉眼間，十幾年過去了，宋茂生和蔣新也長大了。
蔣新突然發現，宋茂生最近對自己有些過分殷勤了。她覺得有些奇怪，就悄悄和蔣禮說了。
蔣禮笑了。”你喜歡他嗎？”
蔣新立馬搖頭，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。”那就和他說清楚。”蔣禮不用想也知道宋茂生的心思，無非是覺得自己不會把財產留給他，而不是他就是蔣新了。他娶了蔣新，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。再者，蔣新如今除了長相一般外，其餘的都很拿的出手，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。而且蔣新畫畫很有靈氣，被一位國畫大師收為弟子，小有名氣。
蔣新點點頭，立馬找到宋茂生，當著蔣禮的面，直截了當的問道。”我對你沒感覺，我們之間也不可能，所以，你別再對我獻殷勤了。”
宋茂生微微一笑。”沒試過你怎麽知道沒感覺？”這麽跟你說吧，我在心裏發過誓，媽把我養大不容易，將來媽的財產我一分錢也不會要。這樣，你還想跟我在一起嗎？”蔣新直接說道。別以為她不知道宋茂生心裏在想什麽！他是什麽樣的人，她心裏再清楚不過了。
宋茂生微微蹙眉。”你胡說什麽？”
蔣禮笑了。”既然說到這了，我也就直說了吧。我活著的時候，我的財產不會留給任何一個人，等我死了，我就把錢全部捐出去，一個子也不留！你們有意見嗎？”
蔣新立馬搖頭。”我沒意見，媽的錢，媽有權處置。”
宋茂生臉色陰沈，到底一句話沒說。
蔣禮又道：“我供你們上了大學，也算仁至義盡了。如今你們也快畢業了，該自食其力了。所以，從下個月起，我不會再貼補你們一分錢了。還有，你們要是打算在家裏吃飯，每個月得交十塊錢的夥食費。若不在家吃飯，當我沒說。”
蔣新點頭。”可以，我沒意見。”
宋茂生臉色鐵青，他是真的不能理解蔣禮的想法，財產不留給血親骨肉，卻要捐出去？她莫不是腦子有毛病吧！
可這麽多年的相處他也算了解蔣禮這個人了，言出必行，她既然這麽說了，定是已經想好了。
他以為相處了十多年，多少也有些感情了，沒想到她還是這麽無情。
宋茂生瞪了她一眼，立馬轉身收拾東西，打算離開。
蔣新攔住了他。”媽養你這麽大，供你讀書，如今翅膀硬了就要走了？你怎麽這麽自私！”
宋茂生白了她一眼，沒理她，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。
蔣新氣的臉都紅了，蔣禮卻不以為然。”意料之中的事，沒什麽好氣的。我自認為對他不薄，該做的我都做了，能給的我也都給了。他要走，也沒什麽好說的。咱們也收拾一下東西，咱們也該走了，就這一兩天了。”
蔣新茫然的看著蔣禮。”什麽？”外頭越來越亂了，這裏雖然是租界，也未必安全。”蔣禮說道。
蔣新忽然明白了，難道這是個試探，或者說是考驗？而宋茂生很顯然沒通過。蔣新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，她很為媽媽不平，從小到大，媽付出的心血不少，可宋茂生，就是個捂不熱的鐵石心腸。
算了，有她呢，她以後會照顧媽媽的。
蔣新拋卻雜念，和蔣禮一起收拾好行李，兩天後，母女倆登上了游輪，目的地是英吉利。
蔣禮走後沒幾天，戰火就燒到了上海附近。宋茂生的新住處差點被炸掉。歷經生死，他開始懷念租界裏的安穩。忽然一個念頭湧上心頭，且愈演愈烈，不可自拔。
最終，他狠下心，蔣禮不仁，就別怪他不義了。
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，一群人摸趁黑進了租界，摸到了蔣禮的住處，撬開門，鉆了進去。
宋茂生站在暗處，盯著這邊。
那些人完事之後，又悄悄溜走了。事情很順利，唯一不滿的是，這家人家裏根本沒什麽錢。
宋茂生一直等到天大亮了，才裝作不經意的樣子，過去敲門，結果門一推就開，宋茂生推門進去了，然後看到了一灘血跡，以及倒在血跡裏的人。
怎麽是個男人！
宋茂生大驚失色，這時，身後傳來一個聲音。”你是誰？你怎麽在我家？爹！爹你怎麽了！”
一個年輕人沖了進來，看著倒在血泊裏的老人，一把抓住宋茂生。”你別走！你給我解釋清楚，你為什麽會來我家！是不是你殺了我爹？”
等到警察來了，宋茂生才知道怎麽回事，原來蔣禮早就把房子賣了，只是一直沒搬，前幾天才搬走。宋茂生心中又怒又恨，蔣禮竟然這樣防著他！那她人呢？她把房子賣了，帶著錢去了哪裏？！
鄰居證明了宋茂生之前的確住在這裏，間接解釋了宋茂生出現在這裏的理由。宋茂生被放了，開始滿世界的尋找蔣禮的下落。
可沒幾日，警察就抓住了行兇的其中一人。宋茂生得知後，連夜離開了上海，開始逃亡。從此後杳無音信。
多年以後，蔣新陪著蔣禮回國了，蔣禮此時已經白發蒼蒼，她是沒什麽落葉歸根的想法，她的根也不在這兒，不過能回來看看，也是好的。這麽多年，她一直定期給國內捐錢，支持國內的經濟建設，能親眼看看成果，也是好的。
蔣新四十歲那年才遇到了真命天子，兩人結了婚，結婚三年後才生了孩子，是個美麗可愛的混血女，蔣禮很疼愛她。
蔣禮這次回來，不打算再回去了，愛麗絲得知後在電話裏哇哇大哭。沒幾天就從英國追了過來。
愛麗絲也喜歡上了華國，最終也留在了華國。蔣新舍不得丈夫和事業，陪了她們倆一段時間後，就回國了。
蔣禮和愛麗絲祖孫倆四處游玩，欣賞華國的大好河山。而作為愛國商人，她們無論走到哪裏，都受到了當地的熱情款待。
這一日，蔣禮和愛麗絲來到了上海，蔣禮帶著愛麗絲去看了她們曾經住過的地方。
走的時候，路邊的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見到蔣禮，他楞了楞，拼命揉著眼睛，然後試圖追上去，卻被人群隔在了外面，眼睜睜的看著蔣禮上了車，拖著一條瘸腿追著汽車跑，結果摔倒在地，差點被後面的車撞上。
他趴在地上，口中還喃喃的叫著媽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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